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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 舅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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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 舅舅

此時,皇宮。

高大的燭火映亮了整個勤政殿,景崇帝正在專註批閱奏折。

顧濯纓已在這佇立半個時辰,期間,景崇帝一直不曾擡頭。

貼身太監小心翼翼弓腰研墨。

研墨聲和落筆聲散落在空曠大殿中,幾乎微不可聞。

眼見已是夤夜,顧濯纓忍無可忍。

“舅舅,你讓我來到底何事?”

景崇帝微微斜目,天子不怒自威,顧濯纓只好噤聲。

眼觀鼻,鼻觀心,不再多問。

太監垂首研墨,心中暗嘆,這普天之下,也就顧濯纓敢直呼天子舅舅,在天子面前自稱我。

聯想此事因果,他不由唏噓。

景崇帝和昭華長公主皆是先帝的珍妃所生。

早年珍妃家族出事,先帝大怒,處死珍妃族人後,將珍妃和兩個孩子一起打入了冷宮。

珍妃很快哀傷病逝,留下兩個幼子在冷宮相依為命。

七歲時,景崇帝被人扔下枯井,昭華毫不猶豫跳下救他,差點命喪黃泉。

昭華但凡在冷宮得到一口食物,都會讓景崇帝先吃。

景崇帝病重不起,昭華頂著被杖斃的風險跑到前殿,於大雪中跪一夜,求來先帝為他派太醫診治。

後來,景崇帝終於走出冷宮,昭華為助他登基,一直未嫁,四處奔波。

待到大功告成,昭華已年過雙十。

景崇帝登基第一件事,便是冊封這個皇姐為昭華長公主,還讓其自己挑婿。

昭華看中了五品小官顧仲肅,景崇帝當即賜婚,並借著治水有功的名頭,五年不到的時間,一路提拔進內閣,還將其冊封為定國公。

此事引起朝堂嘩然,百官集體上奏反對。

除了跟著開國皇帝建功的重臣,大楚數百年來無人被封公,一個治水功勞,怎配封公,世襲罔替?憑此提拔進內閣更是荒唐可笑。

景崇帝大發雷霆,一口氣杖殺十幾名官員才算平息此事。

從此,舉世皆知,昭華長公主是天子逆鱗,絕不可碰。

昭華因大雪天下跪傷了身子,受孕極難,成親四年才勉強誕下顧濯纓,生產時又險些性命不保。

故而,景崇帝對這個外甥格外疼愛和縱容。

“知道為何深夜宣你入宮嗎?”

景崇帝擱筆,太監忙收回思緒,倒茶送上。

皇帝接過,掀蓋淺聞茶香後,擡眼看向顧濯纓,等著答案。

“不知。”

“弱冠在即,以後有何打算?”

顧濯纓微挺腰背,一本正經道:“舅舅,我胸無大志,暫無打算……”

“呵~”

景崇帝起身,雙手負後,瞇眼圍著顧濯纓轉了一圈。

“別以為朕不知你這些年在想什麽?”

“文鶴年說你和沈晏之是他教過的最聰慧的兩名學生,不分伯仲。”

“就因你聰慧,這些年才以紈絝身份置身事外,落得一身輕閑。”

顧濯纓被噎住。

大楚太子很小病逝,從此,景崇帝再未立過太子,幾個皇子為奪太子之位用盡心機。

舉世皆知皇帝對昭華長公主百依百順,皇子們開始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。

那個時候他年紀尚小,卻深知,一旦陷入奪嫡之爭,稍有差錯,粉身碎骨。

他不想摻和其中,更不想讓母親和舅舅為難。

只得化身紈絝,躲開紛爭。

“朕這幾日便會立太子,其他皇子要陸續派去封地,你不必再擔心有人拉你站隊,也不必再裝紈絝。”

被一語中的,頗有些尷尬。

顧濯纓正欲辯解,卻聽景崇帝輕飄飄道:“閑散這麽多年,冠禮後也該為朕做點事了。”

顧濯纓倒吸一口涼氣。

沒想到好日子居然到頭了。

“舅舅,我無才無能,實在難當大任……”

“能不能當朕心中有數。”

“你母親後天就上香回京了,現在回去抓緊把幾房妾室全遣走,將府裏收拾幹凈,待冠禮後,讓你母親好好為你挑一門親事。”

景崇帝兩句話就把他打發了,不給任何說話機會。

出了宮,顧濯纓越想越悶,躲了這麽久,到底沒逃過。

回到府裏,幹脆連夜把五個妾室喊來。

依次將賣身契歸還,又分別給了一些銀票,讓她們收拾一下,明日便各奔東西。

五人齊齊跪在地上,泣不成聲。

“世子爺,當初若不是您,我們早已不知生死或被賣進青.樓。”

“您這份大恩大德,我們無以為報。他日若有需要,刀山火海,在所不辭。”

顧濯纓輕佻劍眉。

“行了,本世子才不會讓女人為我刀山火海,你們願意,我還嫌丟人呢。”

“都走吧,離開京都去找個好人家嫁了。”

“若是再有人欺負你們,就報本世子的名字,便是本世子遠在京都,也能鎮住那些宵小。”

五人含淚連磕三頭,這才依依不舍離開。

路綏望著五人遠去背影,不解道:

“世子爺,今天皇上召你進宮說了什麽,你居然把她們全遣散了?”

顧濯纓坐於椅中,只覺生無可戀。

“讓我把府裏清理幹凈。”

“要給我挑個正妻。”

“要讓我去當差。”

“要我再當不成紈絝。”

路綏嚴肅道:“世子爺,你娶正妻,秦氏怎麽辦?”

“???”顧濯纓劍眉緊擰,滿頭霧水看向路綏。

“你說什麽?”

“我娶正妻,和秦氏有何關系?”

路綏鄭重其事回道:“世子爺,別人都道你風流,可你從未碰過這五個妾室,娶她們是為給她們一條活路,順便做實紈絝名聲。”

“外面的紅顏知己,也只是你受好友托付,偶爾探視而已。”

“你前兩日派人去找鐘天離,昨日派人去尋百年人參,今日派人去打聽秦氏在東羌經歷之事。”

“屬下從未見你對哪個女人如此用心,難道不是對秦氏有意嗎?”

顧濯纓大怒起身,一腳踢在路綏屁股上。

“放屁!本世子是見不得女人受苦,看她又病又瞎太可憐,這才幫忙尋醫問藥的。”

“打聽她在東羌的事,是想知道她中了何毒,以方便治病。”

“她是從藍嫂子,是沈晏之妻子,我再混賬也不能對她動心思。”

路綏被踢一腳後毫不在乎,不躲不閃,雙手環胸站在原地,神色冷靜。

“屬下幫你打聽了,秦氏和沈大公子並未到衙門辦婚契,按大楚國法,秦氏尚未婚配。”

“男未婚女未嫁,你動心思也不違法。”

“世子爺若是喜歡,便是兄嫂友妻,那又如何?搶了就搶了!”

“不準胡說!”顧濯纓簡直七竅生煙,再次擡腳踢路綏。

路綏側身躲過,站在門外,笑了一聲。

“世子爺,別怪屬下沒提醒你,今日你聽聞秦氏能模糊視物後,當時簡直雙目生輝。”

“滾!”顧濯纓抄起桌上花瓶就砸,路綏閃身躲過,扭頭離開了。

花瓶飛速落在地上。

嘭!

粉身碎骨。

顧濯纓依舊怒到喘息不止。

當初怎麽會選路綏這東西當隨從?

找隨從果然不能只看身手。

待到回神,這才驚覺,路綏說:按大楚國法,秦氏尚未婚配。

只一瞬,他低聲暗罵自己:“便是未婚配,那也是沈晏之喜歡的女人,動了心思就是豬狗不如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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